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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新冠病毒疫情而出台的前所未有规模的经济刺激法案,实施已经进入第四个星期,各个地方申请失业救助的人数急剧增加。现在累计人数已经达到2200万,而始于2009年6月的经济增长所增加的就业机会总共才大约2150万,这就是说特朗普一向夸耀的就业政绩不仅已经化为泡影,而且10多年来创造的所有就业机会都全部被抹去。
经济学家们对于前景仍然不看好,虽然观点不尽相同,但是众口一致的是恐怕后续堪忧。摩根大通银行更是表示,失业率或最高飙升至20%,第二季度GDP可能下滑40% ——这里说明一下,美国报告经济增长率时通常把季度数字予以年化,这里的下降40%实际是指比第一季度下降10%。
高企的失业数字固然彰显了新冠病毒给经济带来的冲击,但是,有相当一部分——虽然无法获知确切数字但是为数肯定不小——其实是由于经济刺激法案本身带来的影响。
经济刺激法案里面除了已经被广泛报道的绝大多数美国成年人都获得1200美元之外,还包括一项共和党人曾经竭力反对的失业救助条款,即在已有的失业救助之上,每个申请者可以连续四个月获得每星期600美元的额外补助。共和党人反对的理由是这种补助使得许多人失业后反而获得比工作时更高的收入,这样会给予人们不愿工作的错误动因。毕竟仅就每个星期额外的600美元而言,就相当于每小时15美元,已经远超过不少地区的最低小时工资数了。要知道当年金融危机的时候联邦政府给予的额外补助虽然可以领取两年,但是那时每星期只有25美元。这自然对于不少低收入员工具有相当的吸引力了。
鉴于形势急迫,最终这样的法案还是在国会通过了。
但是这样的失业救助方案,毫无意外地改变了企业利益得失的分析。在这种法案的背景下,解雇或者让员工无薪休假似乎是个企业、员工双赢的局面。不少企业和员工达成协议,让员工无薪休假,这样员工既可以合法申请失业补助,又在法律意义上仍然属于企业员工,可以随时应召回去工作。同时,休假期间企业只需维持他们的健康保险和其他福利,人工成本大幅下降。某个企业的CEO就在做出裁员决定后发给员工的电子邮件里面轻松地直话直说,相信大家没有工作后反而会因此获得更多的收入。
甚至还出现一些员工主动要求被解雇的现象。
当然,也有不少企业——主要是大型企业为了自身的形象,走的是相反的道路。梅隆银行去年已经经历了好几轮的裁员,现在宣布不会出于疫情的原因而继续解雇员工。美洲银行和花旗银行一样,不但没有解雇员工,反而还增加了雇佣人数,并且鉴于现在资金充裕,可以允许小微企业和个人申请延迟支付贷款,虽然它有16%的小微企业用户需要延迟支付贷款,这样做必定会影响到它们后面的季度业绩。它们做这样的宣示,当然并不完全是出于社会责任感,因为这样不仅可以一改金融危机时给人带来的负面印象,还可以使得它们的客户获益,在市场上建立口碑,有利于在激烈的市场争夺中增加份额,最终让股东、让银行管理层也获利。
同样,有不少企业CEO主动提出降薪或者暂停领取薪水,在一定意义上也能挽回企业高管在人们心中的形象。毕竟现在公司CEO与普通员工的薪酬比已经高达300:1。最近的调查显示只有20%的民众给与企业管理人员“高”或者“很高”的评价。
对于企业救助条款的滥用
法案的另一部分是对于小微企业的援助,总额是3490亿美元,由商业部下属的小企业管理局具体负责执行。法案还在酝酿阶段的时候,民主党人在讨价还价中就试图控制这部分的金额,因为他们担心不少企业会食言而肥。
当初匆忙之下,并没有清晰的条款严格说明哪些企业可以获得这样的救助,只是简单地说明适用于小型企业。自然,法案公布后,这样救助的申请立即纷涌而来。
不到两个星期,3480亿美元的预算就已经用完了,剩下的10亿美元需要用来支付处理这些申请的开支,而获得批准的企业仍然只占全美国3000万小微企业总数的不到5%。从已有的统计数字看,重资产的建筑、科技服务、制造业以及健康保护等行业获得批准的比例最大。因为法案里面对于银行扮演的角色没有详细的规定,不少平时和银行不打交道的企业一时对于如何申请摸不着头脑,自然获得批准的概率就低。当初我告诉我们小孩俱乐部的教练这个信息时,他就很无奈地说每个人都在申请,看样子他能获得这个贷款希望很小。
在给予小微企业的贷款中,对于所有员工人数少于500人的企业,法案规定如果是用于支付员工工资或者诸如工作场地租金等费用,这个贷款可以不用归还,而且对于企业支付员工工资的费用,可以获得不超过每名员工5000美元的退还税款。这样的条款,其本意是在资助深陷困境的中小企业,帮助它们维持员工队伍,从而在整个社会层面维持就业、降低疫情对经济带来的影响。但是,既然是一刀切的政策,就免不了有人会钻空子。
面对着这样的免费午餐,以寻找套利机会为己任的一部分对冲基金自然不会放过。自打法案公布以来,不少律师事务所就抓紧机会给自己的客户介绍法案的具体内容,会计师事务所们也不甘落后给客户予以帮助。由于目前法案对于企业规模的定义是以员工人数为标准,自然绝大多数的对冲基金都可以依据这个标准自称为员工少于500人的小微企业。尽管它们的商业模式就是尽可能少地雇人以确保每个员工可以获得更高的报酬,尽管它们的收费模式一部分是按照旗下资产按比例收取——无论市场走向总有收入,尽管它们存在的理由就是在市场下跌时也能够为客户挣得回报,尽管它们的投资原理就是应该在别人出现错误时获利,尽管现在居家办公至少它们的前台接待以及负责行政事务的职员无事可做。尽管有这么多尽管,都挡不住一小部分对冲基金堂而皇之地立即抢先申请政府救助。我不知道有多少对冲基金申请了救助,更不知道有多少获得了批准,但是由于这个项目是先来先得,它们的申请毫无疑问地会挤掉一些真正需要救助的企业。
现在国会正在讨论新一轮的救助法案。在新的法案里面,肯定还会继续有资助企业的项目。希望在新的法案里面,能够堵住现在的这个漏洞。同样,各个地方政府也正在推出自己的救助企业计划,希望它们也能够不犯类似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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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谦立

吴谦立

23篇文章 3年前更新

美国波士顿大学经济学博士,现为美国某基金经理,负责全球宏观性投资。出版过《公司治理:建立利益共存的监督机制》和《公平披露:公平与否》,以及译著《财务骗术》《拯救日本》《社会关系》,在《中国改革》等杂志上发表过宏观经济、货币政策方面的评论文章,在哈佛大学、马里兰大学给过讲座性授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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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 23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