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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疫进展
 
  上周末,代表本地的州议员发来邮件,说3月20日本期议会提前休会,这还是内战以来第一次出现议会提前休会。这些州议员都是“半脱产干部”,平时可能就是一个小商人或者其他什么职业,每年有90天的时间参政议政。议员解释了在最近通过的一些马里兰州法案中自己的投票立场,又介绍了州长最近签署的行政命令以及议会刚通过的抗疫法案。按照这些新的规定,从这个星期起,所有公开场合聚会不得超过10人。其他措施包括一些以前倒闭的医院将重新启用以增加5000张床位,加快有志于帮助本州抗疫的已退休的、闲散的(inactive)以及外州医护人员的执照审批,禁止公用事业公司因为客户迟付费用而停水停电,禁止房东因为房客迟付租金而驱赶房客,州卫生部门将扩大为新冠病人医疗费用支付的部分。另外,本州所有的“非必要(non essential)”商业立即关闭。在“必要”的商业类别中,包括了卖酒的商店——不在美国生活,你不会理解酒在西方人生活中的地位,我还亲身见证过有关酒的一个心酸事例,以后有机会再说。
 
  本地议会通过一项决议,拨出2000万美元资助中小企业,同时拿出500万美元帮助有需要的个人,同时本地议会主席提议立即严格控制本地政府与抗疫无关的一切开支。只要货币是不与贵重金属挂钩的纸币(fiat money),政府预算难免是软预算,无论什么政治制度,财政赤字在所难免。现在各级政府都身负财政赤字,往往使得它们想做真正的善事时也力有不逮。
 
  面对疫情,即使是最冷血的移民局也表示在疫情期间,暂停执行公共负担规则。它在官方网站上贴出一则声明,表示寻求新冠肺炎的预防及治疗服务,不会影响未来的绿卡申请审核,而且“如果外国人因疫情无法就业或上学,在疫情及后续康复期间必须倚靠社会福利,可以据此申请相关证明文件。”目前就读各大学持有F1签证的外国学生,如果因为生活困难必须寻找工作,也可以予以方便。
 
  只要给予企业自由,市场出现机会,企业的行动就十分迅速。一些酿酒公司开始转型生产洗手液,本地一家公司行动迅速,已经获得联邦有关部门的执照,开始投入生产了。美国人大部分生活在人口相对稀疏的地区,接触感染是最主要的得病渠道,因此洗手液格外重要。
 
  ABC的最新一份民调显示,特朗普在抗疫中的表现获得55%民众的认同,这大概是他上任以来首次在某项议题上获得过半民众的支持度。但是,仍然有不少民众质疑这个民调的质量。其实这里没有什么秘密,面对灾难,只要没有演变成不可收拾的混乱局面,在任的领导人不断在电视上通报疫情本身就能够为自己赚取支持度。虽说老特支持度有了突破,但还只有50%上下,而各州州长和地方官员享受的支持度则至少68%在以上。让他着急的应该是最新出炉的大选民调显示,拜登已经超过了他。相形之下,纽约州州长库莫利用这次机会声望日隆,将来有机会迈出他爸爸当年没有机会的一步:竞选总统。本州州长本来就有州长里面最高的支持度,现在更是如虎添翼。
 
  虽说50个州都出现确诊病例,但是这些病人大都集中在全国主要都市周围的10个郡。因此,许多人的感觉并不强烈,为此还出现了不同政党对于病毒威胁的感知差别:以城市居民为主的民主党人士对于病毒的严肃态度要强过以郊区居民为主的共和党。
 
金融市场
 
  过去的这个星期,道琼斯指数出现了20世纪40年代以来最大的单日涨幅。最近几十年出现类似规模的单日涨幅都是市场处于熊市的时候,分别是1987年10月和2008年10月。
 
  这个最大涨幅出现在星期二,当参议院内两党协议有望达成的时候。星期三参议院无异议通过了美国历史上规模最大的经济刺激法案。参议院的两党本来上星期日就开始协商,却没有达成协议;星期一的协商再度流产,直到星期三投票前一刻,桑德斯等左派议员仍然要求对方有所让步。这和以前一样,双方不把戏唱足,就不会妥协。不过,从抽象的概念而言,双方的原则都有道理:共和党首重为企业纾困,坚持通过救活企业的渠道才能使救助有持续性;而民主党则怀疑企业主拿了好处后会食言而肥,因此主张直接解决民生问题。至于从现状出发应该沿用哪方原则,则见仁见智,确实一时半会很难拿出过硬的说服所有人的方案,只有通过吵架才显得公平合理。
 
  这个法案里面有一个“特朗普及子女”条款,明确规定严禁由总统、副总统、国会议员以及行政部门首长持有控股的企业接受该法案涵盖的贷款或者投资(prohibits businesses controlled by the president, vice president, members of Congress, and heads of executive departments from receiving loans or investments from Treasury programs),而且这条禁令还适用于上述人员的配偶、子女以及姻亲。作为房地产业的控股企业主,特朗普旗下好些企业都传出因为病毒肆虐以及当地政府禁令而出现业务急剧下降。当刺激法案还在酝酿过程中,就有记者追问老特是否会赌咒发誓不会让政府紧急刺激法案的资金流入自己的腰包。
 
  财政政策的出炉总要经过国会吵架颇费周折,货币政策的改变相对来说就容易得多了。上星期美联储表示会无限制购买债券,而且会购买跟踪有投资级别的债券ETF——这一点突破了2008年金融危机时的做法,那个时候大家普遍认为中央银行如果这样做,就是越界进入了财政政策范畴。不过,现在好像顾不得那么多了,鲍威尔特意难得地接受电视采访,安定人心,只是如此这样循环下去,货币政策恐怕会越来越被金融市场绑架了。
 
社会舆论
 
  就在特朗普领导全国人民抗击病毒的时候,意见领袖们继续反思和批评现状。哈佛大学法学院的费尔德曼教授认为有关紧急状态的法案赋予了行政部门巨大的权力,但是这些法律并不是给予总统个人的权力,而是让职业官僚充分发挥作用,因此全国抗疫领导小组组长不应该是副总统彭斯,更不应该由特朗普“亲自部署、亲自指挥”,而应该是诸如福西博士这样的传染病专家。理想状态应该是总统宣布进入紧急状态后,就由相关部门获得充分授权在理性的基础上颁布措施,并公开说明解释。眼下棘手的问题是要监督行政部门如何行使权力并不容易——法律诉讼耗时太长,国会监管也往往后知后觉,因此真正能够仰赖的只有公众压力和自由的新闻报道。
 
  与老费这段反思相对应的是,社会大众普遍更加关心抗疫专家的观点。星期一的例行新闻记者会上,少了控疫权威人物福西。这点立刻引发美国舆论关注,推特第一时间马上出现热搜标签“福西去哪了”。在场记者向特朗普发问,福西怎么没来?特朗普不得不解释,他没来是参加抗疫的一线工作会去了,而且自己愿意在许多问题上听取福西的意见。福博士担任现职已经有30多年了,总统流水一般来了又去,唯有他始终负责全国的传染病研究和政策,难怪他是大家心目中可信赖的对象。
 
  不少媒体对于特朗普在每天新闻发布会上的表现很不满意,因此出现了是否还值得实况转播这些发布会的争论。特朗普想恢复经济正常运转的迫切心情可想而知,只是他的许多沟通方式存在极大的问题,往往产生与其目的相反的效果。比如,星期一的新闻发布会上,他表示希望下周就能全面恢复正常。周二,他改口希望4月13日恢复,但是他的阐述方式让人觉得他不是在延长紧急状态而是缩短。当然,即使是改成4月13日,不少专家也对其可行性深表怀疑,媒体更是一片反对。作为负责全局的政治领导人,老特当然不用全盘接受防疫专家的所有建议,但是如果他个人信用不断流失,将来即使力排众议做出正确的决断,也会引起不必要的纷扰。
 
  《纽约时报》发表一篇评论文章《别让特朗普甩锅(Don’t Let Trump Off the Hook)》,文章的题目不错,只可惜作者党派立场太明显,并没有提出如何紧紧监督、追责特朗普的方案,却颇有煽动性地说前面一届共和党政府花了八年、两届的时间才把美国带到经济崩溃的边缘,如今特朗普只花了三年的时间,因此它呼吁民主党承担起揭露共和党丑恶嘴脸的政治重担,让人们不再对该党存有任何幻想。
 
  《新闻周刊》提出一个问题:特朗普既然有55%的支持度,怎么媒体上面依然还会充斥那么多骂声?它只是提出了这个问题,并没有回答。在我看来,这很正常,因为一般情况下,除非有人刻意组织,否则的话一个人因为对某项政策不满而上网表达愤怒的冲动要比因为享受某个政策而点赞的冲动强烈得多,所以正常情况下,骂声充斥着社会是应该的,这里篡用并引申李文亮医生的遗言就是:“一个正常的社会不应该只有赞美声。”
 
  69岁的得克萨斯州副州长帕特里克(Daniel Patrick)在接受采访时表示“我们老了,无所谓了”,愿意把国家经济的利益放在自己生命的上面,因为像他这样70岁的老人完全可以自己照顾自己,如果可以通过放弃居家隔离等保护生命的做法换取经济的持续增长,他完全愿意,并认为这是留给后代最好的礼物。但是,主流媒体并不领情,指出年轻人其实也有相当的概率染上病毒,而且美国有260万儿童是由祖父母抚养,离不开他们这些老人。
 
  老帕的言论多少还可以和老派的绅士做派挂钩,财经界有人则比特朗普还要激进,呼吁立即全面恢复经济的正常运行。在他们眼里,政治人物只会利用不确定性很大的模型告诉大家最坏的结果。一旦经济运行停止了,普通人会失去工作,而政府官员们却照拿工资。既然政府从来不创造财富,为了让政府官员们竭尽全力地抗疫争取尽快取得胜利,我们应该在经济停转时也停止支付他们的工资。
 
  这些言论看上去有些奇葩,但是这就是一个多元化社会的特征,因此任何时候你要想找到美国人批评自己政府的任何政策,都轻而易举。
 
日常生活
 
  老大的学校按照她的要求把学习用品都寄来了,这个星期开始远程学习。第一天上完课,问她有什么不一样,她给了一个略需脑筋急转弯的回答:今天开始上课不久,教授又一如既往地讲了个笑话,但是效果很不好——因为所有的学生都处于静音状态。
 
  因为病毒感染让大学关闭校园,同时网上授课会增加成本,估计全美国各大学总共需要500到600亿美元的资助。同时,这些学校是否会退还学生学费以及住宿费用等,还没有明确表示。财力雄厚的哈佛也只是表示会继续支付饭厅工作人员一个月的薪水。
 
  不少大学允许学生就本学期的课程可以选择通过/挂科的评分法,这样成绩好的学生仍然可以选择原来的方法以获得优秀成绩,而自觉表现不佳的学生可以“通过”弥补分数的不足。但是一些学生仍然不满意,哈佛一些学生串联向学校要求应该一律采用通过/挂科的方法,理由是现在各自在家学习,一些低收入家庭的孩子学习条件没有那么好,而且可能还要打工赚取生活费,允许一部分学生选择原来的评分标准对这部分贫穷学生不公平。还有一部分学生则提议学校应该对本学期所有的课程都只给予A或者A-这两种成绩。耶鲁的学生则发起“耶鲁无挂科(No Fail Yale)”的倡议。哈佛法学院已经在学生的压力下,改为统一采用通过/挂科的评分方法。四年前,我们曾经说过特朗普当选后,不少年轻人上街抗议,一些右派嘲笑左派一味地纵容年轻人,使得他们比起上一辈来意志薄弱,只想着要政府、学校提供照顾。右派的这个观点有些偏激,但从这件事来看,学校是对年轻人迁就得过头了。
 
  上周末因为需要一根连接苹果手提电脑和电视的电线,需要去A商店。去商店的路上,看到零星有人戴上了口罩,还是非亚裔。路上打开彭博商业电台,里面是节目主持人正在拷问政府官员。首先采访联邦应急管理部的龙部长(William Brockmann Long),反复逼问为什么各州仍然在叫喊医疗物资不够,随即询问在线的几位州长如何评判部长的回答,转而又要求这些州长自己评判自己的防疫政策还有哪些不足之处。州长们不比特朗普,个个都是太极老手,对于联邦政府的表现他们可以不失礼貌却又直接了当地发表自己的抱怨,对于自己存在的可能缺点则推来挡去直到时间结束。不过,几位州长们都呼吁自己的州民们长大、成熟一些,不要再去海滩聚会了。
 
  A商店门口有两名职员,登记每一位顾客,说现在开始实施控制店内顾客人数的做法,告诉我估计得等一个小时左右,现在必须到大楼外面等候通知。我给了对方电话号码,看看旁边的商店也是类似做法。将近一个小时后,我回到A商店门口,看到排队登记的顾客已经排成了长队,门口的职员增加到了三人,却没有时间给我查看在我前面还有几位顾客。我开车来到百思买(Best Buy),门口有几辆车在排队,店员过来询问我需要什么。听了我的要求后,那位小哥说恐怕暂时店里没货,先进去给我查一下,让我坐在车里等着。不一会,他打电话告诉我有替代品,随即他拿出来试了一下,看看可以使用就拿着我的信用卡进去付账。转身出来给我收据时,叮嘱我如果不能用,可以回来退货。第二天,A商店给我发来例行客户满意度调查,我给了最低分,并且说明原因,随即他们发来邮件,表示郑重道歉,说那是第一天实施这样的措施,他们没有经验,现在已经更新了软件,我的经历不会再发生了。
 
  樱花开了。上个世纪初,日本赠送了一批樱树,因此本地每到这个时候就会有大批游客涌到河边的樱树林赏樱。今年,警察封锁了这个场所。但这只能阻止外地游客。本地樱树到处都有,有些老社区樱树已经茂密成林,到这些社区去赏樱其实更有情趣。因此每当这个季节,不少本地居民都会熟门熟路地光顾这些社区,今年也不例外,照样有不少青年夫妇带着小孩过来,当然这次立即被警察阻止了。
 
  本地的一个特点是公共设施很齐全,但是现在这多少也成为一个负担。不少年轻人仍然聚集在一起打篮球,违反了关于不得超过10人聚会的禁令。警察无奈之下,只得把这些公共篮球场的篮框暂时卸掉。
 
  本地政府决定把原来为低收入家庭孩子提供免费午餐扩大为每天三餐免费,而且增加发放点。和原来的做法一样,为了避免给低收入家庭孩子带来心理阴影,本地每个家庭18岁以下的孩子都可以领取。
 
  看样子各中小学校已经做好了远程教育的准备。每个无法在家上网的孩子将由政府提供手提电脑以及网络连接器(internet hotspot)。政府颁布了各个学校分发电脑的具体时间,以及届时如何领取电脑的注意事项,争取做到保证家长和工作人员不发生交叉感染。
 
  我们团队的秘书询问大家在家工作的情况。我问她如何排遣时间,她说她和丈夫各自为自己找了一项特别项目,她是利用时间收拾院子,每天和泥土打交道——难怪前几天开车经过家得宝(Home Depot)时,里面仍然人头攒动。回头想来,其实我们家也没闲着,两个孩子上个星期在家里把后院的扶梯重新刷了两遍漆。
 
  E先生寄来支票,支持我们海外中国青年论坛的一个培训国内偏远地区教师的项目——当初汶川地震时,我们募集资金本来准备帮助重建当地一所小学,协议已经谈好,但是碍于国内政策无法实施,就转而现在这个项目。E先生的祖辈是20世纪40年代来中国调停国共关系、帮助中国抗战的美军将领,但是他对中国军阀政治的复杂性不够了解,在中国期间并不愉快,和两党的关系都不好。不过,他去世后,他的后人还是把财产捐出来建立奖学金,几十年来一直资助中国学生来美留学。现在他又每年捐款用于教师培训。今年他身居重灾区的北加州,依旧没有忘记寄来善款。
 
  各州宣布关闭酒吧、饭店的时候,就有一些报道传出一些忠实的老顾客最后一次享用食物后留下数十倍于平时的小费,只为帮助业主或者服务员渡过艰难时期。本州一位匿名妇女现在每天在一个交通路口留下自己制作的午饭,标明这些是在严格的卫生条件下制作的,留给任何需要的人士。
 
骗子在行动
 
  不少华人继续积极地募集资金和医疗物资捐赠给当地医护人员。但是也经常出现好心人转发某些募捐的网络链接后才发现那是骗局。
 
  华人大都依靠微信获取或者传播信息,现在自媒体发达,人人都可以制作或转发信息,微信群里通常假新闻满天飞,而且还很难追踪源头。疫情刚开始的时候,本地华人微信群里就出现某某华人超市有员工隐瞒从武汉回来的实际情况继续上班,呼吁大家不要前去购物。后来,该超市不得不发表声明辟谣。从媒体上看,类似的事情不只是在本地发生过。纽约一位侨领促请华人社区切勿尽信网络流言,应该从可靠的新闻机构或政府网站获得正确资讯。
 
  骗子不局限在华人圈子。司法部上周末在得克萨斯州奥斯丁市起诉一家网站,该网站试图利用人们对新冠肺炎的恐惧,欺骗他们购买据说由世界卫生组织背书的假药。FBI最近也破获一桩由某个不入流的演员主导的诱使人们购买假药的骗局。
 
  看到一条报道说有中国媒体在雇佣学生拍摄华裔受歧视录像。希望这是假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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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谦立

吴谦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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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波士顿大学经济学博士,现为美国某基金经理,负责全球宏观性投资。出版过《公司治理:建立利益共存的监督机制》和《公平披露:公平与否》,以及译著《财务骗术》《拯救日本》《社会关系》,在《中国改革》等杂志上发表过宏观经济、货币政策方面的评论文章,在哈佛大学、马里兰大学给过讲座性授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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